叶克书有些茫然无措，他不是不知道有大臣弹劾他，或者说是弹劾佟家。
    只是康熙从来没有过如此生气，大动干戈的时候。
    毕竟皇帝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家衰败？
    奏章上的内容确实有些是真的，但有些夸大其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就像家仆围殴百姓，那不过是一点点小口角引起的而已。
    事后更是赔了几两银子了事。
    至于卖官，他们也只是从中牵个线，安排的都是不起眼的虚职而已。
    奏章上，甚至后面连强纳民女都算上了……
    那不过是他纳的十五房小妾…是一个想要自立女户，被父母强行嫁出来的女儿而已…
    在叶克书看来，这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朝堂上的官员们，哪有几个没沾过边的？
    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完全清白的。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佟家赌输了，站错了位置而已，甚至现在连皇上都不愿意继续庇护他们佟家了。
    叶克书浸淫官场多年，瞬间就分析出利害关系和皇上的心思。
    皇上此时是下定决心，清理八皇子党，甚至连母家都不顾。
    若是从此放弃八阿哥。那佟家还有喘息的机会。
    但若是今日他力保八阿哥，那么等待他的便是佟家从此一蹶不振。
    他们是康熙的母家没错，但他们又不是太子的母家。
    更何况现在康熙的母妃已经薨逝多年，甚至一向与皇上感情比较和睦的佟国纲也病逝多年。
    他们佟家与皇上只剩下了这点浅显的面子情。
    再不识时务，皇帝恐怕也不会一再容忍他们了。
    这位帝王可不是说是会对亲眷心慈手软的人。
    想当初为了从孝庄太皇太后那里彻底将权柄夺回，就连太皇太后都不得不退让一射之地。
    “臣有罪。”叶克书转瞬之间便考虑好利弊，低下头认罪。
    “但皇上，奏章上所言，有些恕臣不敢苟同。”
    若说之前八阿哥党还抱着希望，觉得皇上也许会看在众臣为八阿哥求情的份上，彻查毙鹰事件。
    但如今皇上拿佟家开刀，让所有人都有了清晰的认知。
    皇上是真的要将皇位传给太子，甚至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谁阻止太子上位，谁和太子打擂台，就不会有好下场。
    哪怕是皇帝的母家，也是如此。
    就连石静娴也没想到康熙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境地。
    这次早朝，以八皇子为首的，佟家叶克书，法海等人，俱被康熙苛责，罢职。
    就连在家过上养老生活的佟国维都得到了康熙的一封斥责诏书。
    羊房夹道
    小婵看着八阿哥手中拿着良妃给他留的信，不可置信的摇头。
    “额娘，额娘怎么会？”
    信纸从胤禩手中掉落，他不敢相信，额娘怎么会病逝？
    小婵冷眼看着胤禩跪地抱头痛哭的模样，心中不屑嗤笑。
    “八阿哥，奴婢自小跟在良妃娘娘身边，娘娘在最后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对不住八阿哥。”
    小婵一字一顿，丝毫不理会八阿哥貌若癫狂的模样。
    “可在奴婢看来，不是良妃娘娘对不住八阿哥，是八阿哥对不住娘娘。”
    跟着过来的魏珠身子一顿，悄悄抬起头看了小婵一眼。
    这小姑娘胆子挺大啊。
    “婵姑姑…”胤禩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双眼猩红的看着小婵。
    “奴婢可当不起八阿哥这声姑姑。”小婵眼眶发红，但眼神再也不复在延禧宫时对着八阿哥那般亲热慈爱。
    “若不是八阿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娘娘本可以幸福安度晚年，可就是因为八阿哥不知满足，才累的娘娘整日里郁郁寡欢，肝气郁结。”
    小婵看着胤禩痛苦的眼神继续说道：“奴婢不懂八阿哥心中的宏伟追求，但奴婢只知道娘娘只想着让八阿哥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和和美美的，日后娘娘也能和八阿哥一同开府出去，享受天伦之乐。”
    “可就是娘娘全心全意挂念着的儿子，生了不该有的妄念，亲手将娘娘的梦打碎。让娘娘每日为了八阿哥忧心忧虑，夜不能眠。”
    小婵嘴角扯起一抹笑：“八阿哥还是在这好好想想，放弃额娘来的妄念，到底值得不值得，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不是会不会觉得愧对娘娘，都怪自己一念之差，害死了娘娘！”
    小婵说完便转身从房间中走了出来，魏珠对着呆愣的跪坐在地上的八阿哥微微躬了躬身，便追着小婵走了出去。
    第417章 死才是解脱
    “啊啊啊啊啊！！！额娘！！！！！”
    身后八阿哥的嘶吼痛哭声传来，让小婵和魏珠的脚步一顿。
    小婵刚刚还忍的住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扭头趴在魏珠身上便失声痛哭。
    就算她替良妃娘娘不值得有什么用？
    就算八阿哥幡然悔悟有什么用？
    她的娘娘再也回不来了。
    魏珠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哎哟，小婵姑姑哟，你说你这样让人瞧见，还以为咱家将你怎么了，你可别哭了哟。”
    魏珠身子不敢动，眼神到处乱飘，生怕谁看见，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出去。
    你说他一个没根的人，这投怀送抱的，他也没享受过啊？
    石静娴正和康熙在乾清宫批奏章，就听外面传来秦嬷嬷的说话声。
    梁九功出去之后，就将三个孩子带进来。
    康熙正代替石静娴看那些请安问安的奏章，就见几个孩子规规矩矩的进来。
    弘曌弘簪都对康熙有些心理阴影，中规中矩的问完安，便走到石静娴身边，躲在石静娴的身后悄悄去看康熙。
    弘曥倒不是因为放不开，而是他认知到了君臣之别。
    康熙轻轻咳了咳，吩咐梁九功：“没眼色，让御膳房将几个小主子喜欢的小食都准备上。”
    弘曌眸光一亮，果然，他阿玛说的是对的。
    “阿玛！真有糕点！”弘曌高兴道。
    石静娴笑了笑，轻轻推了推弘簪和弘曌，又看向弘曥：“去和皇玛法一起玩，阿玛要干活。”
    康熙自从三小只进来，就眼巴巴的看着三小只。
    听见弘曌自以为很小声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康熙的耳中。
    康熙轻笑了一下，对着弘曌几个孩子招了招手：“到皇玛法这，皇玛法带你们吃糕点，带你们去私库挑礼物。”
    弘曌和弘曥往康熙那里走了两步，弘簪却一直腻在石静娴身边，有些扭捏，不想过去，也不敢过去。
    康熙看着弘簪对着弘簪招了招手：“弘簪，皇玛法私库有一支小马鞭，朕就给弘簪留着，谁要都没给。”
    弘簪听了康熙的话又见石静娴一直哄着她，还用手往前推了推她。
    她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石静娴看祖孙四人又慢慢的聊在一起，没什么状况，才继续批改奏章。
    等糕点端上来的时候，在康熙的努力下，祖孙四人已经完全摒弃了之前的隔阂。
    又渐渐的恢复之前和睦的关系。
    之后的日子，三个孩子也总在秦嬷嬷等人的陪伴下，在后宫到处跑着玩，亦或是在跑来乾清宫来找石静娴和康熙。
    这天等石静娴回到毓庆宫时，就见胤礽沉着个脸。
    石静娴快速思索了最近有没有什么事不顺利，惹胤礽不高兴了？
    “怎么了这是？”石静娴走过去给胤礽倒了杯茶。
    “秦嬷嬷和碧云今日带着弘曌几个去寿康宫，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惠妃了。”
    胤礽抬起眼睛看向石静娴：“秦嬷嬷说惠妃眼神不大对，我在想要不要一劳永逸。”
    惠妃最近也听到朝堂上的风声，皇上居然为了太子，能将佟家处置了。
    这也说明八阿哥彻底没了希望。
    惠妃整个人都不好了，满心都是认为若不是因为太子，她儿子也不会被圈禁。
    若不是因为太子，皇上也不至于草率处理老八的事。
    人失了所有的希望，便会彻底癫狂。
    惠妃就是这样的人，她失去希望，也要让太子尝尝失去希望的滋味。
    所以几个小的在御花园玩耍时，惠妃总是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看着，等待时机。
    三个小崽子身边总是不离人，这就让惠妃找不到时机下手，就被秦嬷嬷发现了。
    石静娴听着胤礽的话，笑着看着胤礽：“别总喊打喊杀的，你要知道有些人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让他们每天每夜都活在煎熬中，活在没有希望的压抑绝望中，才是最痛苦的。
    死算什么惩罚？死对惠妃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明日你将直郡王妃叫进宫里来叙叙旧，直郡王妃是个聪明人，你都能拿捏住她，你还怕她拿捏不住惠妃？”